呈贡:倾盖的年代

期次:第1221期    作者:白忠俊   查看:73

  《列子·汤问》中记载:“渤海之东,不知几亿万里,有大壑焉,实惟无底之谷。”对我而言,回忆呈贡就是无底,当失了足,不知二三年可能到底?呈贡可以怀念的东西太多,那里的宿舍、那里的食堂、那里的自习室、那里的图书馆,体会至微,甚至对文典广场的云都会有别样的记忆。可是所有的怀念,归结到底都是怀念那里的人和与他们一起发生的事。
  往返东陆与呈贡两校区,最方便的是坐校车,特别是地铁还没开通的“艰苦岁月”里,909路转5路的公交成为进城的另一标配,但909毕竟太难等,没找到座位的时候进趟城果真就是一“站”到底了。我对校车的回忆,是大三结束,园区从呈贡搬至一二一的那天。清晨把行李装车,行李车先行一步,我们随后坐校车离开,此时窗外下起了小雨,校车司机拉着我们在学校里绕了一小圈,而我后面的整个行程,都是在和班上一位同学的短信聊天中度过的,我至今仍然保存着那些文字。现在每当我坐校车的时候,总回忆起这个场景,想到那时落满雨水的车窗,外面的世界一片朦胧,如同毕业生要面对从学校走向社会的挑战。
  从去往呈贡的校车上下来,在偌大的校园溜达几步,就到了饭点,双脚不自觉走向了食堂。呈贡有两个食堂,知味和余味双堂。由于宿舍园区的分配,自然梓苑的同学多去余味堂,而楠苑的多去知味堂。关于梓苑、楠苑,这些名称承自洋浦,而桦苑和楸苑是到了呈贡以后才有的,或许正因此,学生们称呼起四个园区往往多用梓苑和楠苑借代,“你在哪上课?”“楠苑那边。”据说学校还在洋浦校区的时候,梓苑是被“嫌弃”的,而楠苑什么都好,尤其是食堂。而我对食堂的回忆,是那里是全校所有社团最活跃的地方,特别一到晚上,这里聚一撮,那里攒一簇,仿佛小说里开不完的舞会。那些曾与我一起在食堂画海报的社友,现在回忆起来,青涩的年代里我们是默契的朋友。而那些在食堂开会的日子,蕴藏着我对社团最深的记忆,后来所有的社团活动几乎都在这里策划,而社团活动又成为社团回忆的大载体。
  从食堂出来,刚吃过饭还要散散步,现在有了泽湖,而以前去的最多的还是百家大道。大一入学,多数同学都走的西二门。百家道面对西二门,或许也因为此,每每回忆起我的大学,记忆都从这儿起步。而百家大道也几乎成为初窥云大的那道窗,在这里可以看见剪成“会泽百家,至公天下”字样的花台,也能看到刻有“自尊,致知,正义,力行”的金文地砖。即便如此,我对百家大道的回忆,还是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吹风,晚一些的时候甚至可以看星星看月亮。记得有一次和同学来这里闲坐,她忽然问我我们平时说晒被子,又说晒太阳、晒月亮,难道太阳和月亮可以像被子一样拿出来晒吗?当时的我竟不知所措,于是她又接着说,所以以后我们应该说太阳晒、月亮晒。这样调皮的问题,若要在云大找个与之搭配的地方,我想也就只有百家大道了。后来我也去过明远楼前雕刻着校训文字的平台,但却从来没有一次能够再想到与太阳晒、月亮晒类似的问题。在百家道,人真的能够看见云背后的蓝天。
  百家道面对西二门,而西二门外的烧烤摊是梓苑男生常去的地方,后来我大学毕业了,总会和当年的同窗说起那儿,说有机会还来那里喝酒、吃烧烤。我们喜欢这里,不是为了这里的酒,而是那杯酒里的故事,而西门就提供了这样一个地方。读书的年代,读书固然重要,但读书之外确实还有其他东西,比如人际交往。在大学,我最欣赏的那类人,是办事能力很强的他们,而生活中每次遇到问题,他们时常能成为我回忆的对象。后来自己走的路远了,曾经一起交谈的人散落四方,能喝的酒便也少了,可回想起曾经在呈贡的那些朋友,包括对我帮助很大的学姐,我心里总有不小地触动。偶尔联系,知道他们远方的讯息,就觉得从前所有的相遇,起初只是倾盖之缘,却影响终生,那种感情留在心里就是一种底气。
  拉拉杂杂,零零散散,关于呈贡有太多的回忆,而所有的回忆放进酒杯,都令我沉醉。北岛曾在《波兰来客》里说:“那时我们有梦,关于文学,关于爱情,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。如今我们深夜饮酒,杯子碰到一起,都是梦破碎的声音。”因而当说起回忆,很多人是拒绝的,说过去都是假的,回忆没有意义;又说当一个人开始回忆的时候,要么是老了,要么现在过得不够好。而我却因为曾拥有的是属于呈贡的回忆,于是敢说,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害怕谈论以前的事,那是对现在的生活没有信心。
  我曾经写过一句诗:“青春的大学把我们都熬老了,只有月亮还是个少女。”若说呈贡的月亮和东陆校区的有什么不同,我想大概就是看月亮的人不一样吧!但在没毕业的时候,我从来不会去猜测月亮的年龄。另外,我也从没幻想过天堂的模样,但我认同的美好世界可以没有图书馆,但是一定要有大学。而我的大学,像这里曾无数次走过银杏道的人一样,永远都是云大。而所有这些回忆,都是源于学生年代的一次倾盖。我们途中相遇,于是停车交谈,然后倾盖如故。
【白忠俊:云南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】